第27章
男爵睁大了眼睛,看着男人把雨披解开,黑色如黑夜的头发,红色如鲜血的眼眸,白的如雪的脸庞,以及那份迫人的气势与俊美的容貌,无一不让男爵无法移开视线。
“Shiki……大人,许久未见,您……和您的父亲越来越像了。”
男爵揉了揉眼睛,收起之前的失态,但依旧以恭敬地态度把他迎到了会客室。一路上的所有仆人都已经被识相的老管家事先遣散了,空荡荡的长廊上只有两人踩在地毯上的脚步声。
“现在全国都在通缉您,您是怎么到我这里的?一路上可是有不少检查的哨点啊。”
“那些全是我安排的人。”
“这、这些不是Arbitro的……”
“反抗的已经全部当场处死。”
此时的某个检查哨点,一个换上了士兵服装的骑士冒着雨把最后一具尸体扔进了深坑里,然后周围几个士兵一起动手铲土填埋深坑里的几具赤裸的身体。
“这次真的多谢了,兄弟。”骑士拍了拍士兵的肩膀。“村子里还好吗?我好久没回去了。”
“不太好。”士兵擦着脸上的雨水。“村子近年来收成很差,国王又设定了更高的征税法案,交不出粮食和钱就会被投进监狱,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都不得不背井离乡,或者参军,或者给贵族当劳工,没了我们,种植的土地更少了,一年一年的就这样恶性循环下去。”
“这些都会改变,只要我们的团长当上了王。”
“希望如此……”士兵铲了一铲土,抛进坑里,他看到坑底的尸体时,眼中充满了迷茫。“否则我不会在这里埋葬这些……尸体。虽然我不熟悉他们,但他们大概也和我一样都是背井离乡的人,今天早上我还看见他们在一起啃面包,现在……”
士兵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求他们的灵魂上天堂安息吧,也求会有一位新的王给我们带来新的生活,希望他能够仁慈一些,让我们村子里的人有足够的面包吃,有热乎的菜汤喝……这样就够了……”
士兵的声音变得哽咽,他咬着牙,开始低头苦干。
“他会的,团长Shiki大人……会做到的。”
骑士点点头,像是对同乡,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 *** ***
狮身,蝎尾,隐藏在深渊之下的怪物--曼提柯尔。
传说里,它是先知的代名词,但也是因为先知的身份,被恐惧他的神打入了深渊,成为了不祥之物的象征。
三十年前,一个隐秘的组织借用了它的名字,并且赋予了这只怪物新的寓意。
--它成为了对神抗争的代表。
曼提柯尔,有人曾经说,这个组织是圣王秘密组建的,在黑暗中隐秘行事了一百年,也有人说,是圣王为了提防“神”对圣王国的干涉,所以才要建立这么一个组织。总之,众说纷纭。
唯一一个可以被确认的,也就是被公之于众的事,就是这个组织在十五年前被判定了非法的、卖国的罪名。所有被发现、或者被怀疑与这个组织有关系的人,都被处以极刑。
连同不久之后的“血腥之月”,一并被称为圣王国史上最黑暗的时期。
据说这个组织的真正幕后人还未被抓到,不过从组织变得悄无声息来看,大概他也早已经死在了什么地方也说不定。
仅有极少数的组织成员活了下来,因为他们在当时都是有权势的贵族,但即使活了下来,大多也都被削去了大贵族的头衔,运气好的,还能保留最低的男爵爵位。
现在的男爵,正是当年那个组织的人,他一直在等待着那个手握组织最高身份证明的黄金曼提柯尔、也是他最仰慕的人的贵族中的王。
也就是Shiki的父亲,公爵。
“伯爵大人,我们一直坚信,您的父亲才应坐上当今的王座,Arbitro是个卑鄙的小人,他一定勾结了‘神’的走狗,才窃取了王位。”
“我们一定要把他铲除!”
房间里的贵族们都是被男爵认可了的,新生的组织力量,他们也都或多或少听闻过关于公爵的事,大家见到Shiki的一瞬,尤其是听到男爵说Shiki手上拿着足以证明其王位合法继承权的王族的证明时,众人崇敬的心情立刻升起,纷纷表明立场,有的甚至还商量起了暗杀Arbitro的方法。
大家的热络氛围似乎对Shiki一点作用也没有,他面色依旧很冷静,仅用简短的词来回应对方的话语。
到了最后,这群踌躇满志的贵族内心中的那颗赤诚的心被他们自己的言论给燃烧起来了,男爵偷偷看了一下Shiki的脸色,发现Shiki听到后面竟然有了点笑意,顿时大舒一口气。
真不愧是公爵的儿子,和公爵当年的作风一模一样!这个表情,绝对是已经满意了!男爵适时地安抚了一下这群兴奋地贵族们,他知道再烧下去就过了,Shiki肯定会不高兴。
“伯爵,对于暗杀Arbitro,请问您有何高见?”
Shiki坐在主位的沙发上,扫视一眼所有人,带着绝对自信的微笑,说道。
“Arbitro由我亲自解决,你们的任务是把王城里潜伏的‘天使’肉体给我找出来。”
大家一听到王城里有天使,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就说为什么……果然是有天使在我们圣王国的土地上……!”
“Arbitro肯定是得到了天使的帮助。”
这时,一个之前很少发言的贵族举起了手。
“我……我想我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它。”
Shiki打量着对方,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贵族举着手,用期待又不确定的眼神望着他。
“说。”
“我在王宫里是文职,Arbitro即位时是我的父亲,后来换成了我,我曾经听我的父亲说,Arbitro有不少秘密,光是密室就有不下三个。在他即位初期,有几次出了很严重的事,Arbitro第一时间不是去和大臣商量对策,而是回去他自己的房间一去就是很久,不过每次出来后倒是都能提出让其他人都挑不出瑕疵的对策……”
“这么说来,那个天使是在他的房间里?”
“也许是房间里有通往密室的密道也说不定。”
Shiki沉思片刻,问道:“他经常出入的哪些房间里有镜子?”
“镜子?……我想起来了,一般镜子是只有女性的房间里才有,但Arbitro吩咐人打造了一个非常华丽的梳妆台在他的卧室里,上面镶嵌着很大一面镜子……对了,更早之前,我父亲向我提起过,Arbitro曾花了很多钱订做了一个等身大的镜子,因为当时正值北方战乱,军队开销入不敷出,在那种情况下他还动用了国库的金子打造等身镜。因为这件事我父亲进言了几句就被Arbitro给斥责了一通,被解聘回家……所以我对这件事情印象很深。”
“你的名字。”
“啊、我、我是……”戴眼镜的贵族惊慌的报上自己的名字。
“很好。”Shiki点头。“我现在我要你继续观察Arbitro的动向,把密室的位置确定后告诉我。”
“是!”
“其他的人也要动用你们最大的力量把天使找出来,至于方法,男爵应该告诉过你们,照着去做,越快越好。”
众人纷纷承诺下来,外面的暴风雨减弱了一些,时间不早了,男爵将他们送出了门。
Shiki看着窗外那些逐渐远去的马车灯光,对刚进门的男爵说道。
“值得信任吗?”
“他们都是我严格挑选出来的,都是有各自故事的人,但对组织、对圣王国都是忠心的,请您放心。”
“是么?”每辆马车的后面不知什么时候都悄悄跟上了一个黑衣骑士,Shiki勾起嘴角。“但愿如此。”
“恕我直言,您这次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到我这里,不会只是为了‘拜访’吧?”
“那么你以为我来这里是做什么?”
“刚才的情况下并不适合明说,不过现在可以放心,这间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人……您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我定当竭力而为。”
Shiki把视线从窗外收回,盯着男爵的眼睛看了几秒,然后缓缓开口。
“我要进圣王城。”
“这……”男爵一愣,他没想到Shiki会这么直接。“现在的局势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使能进去,恐怕也出不来了……”
“我自有办法。”
“好吧,我会尽力。不过……”男爵说话突然变得有些支支吾吾,但还是把最近困扰着他的疑问说了出来。“您坚持要亲自去,是为了解决Arbitro,还是……为了见魔王?”
“你不必知道。”Shiki冷冷的回答。
“虽然我知道外面的谣言大多是不可信的,但是大人,魔王国一直都是我们的敌对国,您的双眼一定不能被魔王的魔法妖术给蒙蔽啊!”
面对男爵急切的劝说,Shiki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同样的话,你是不是对我父亲也说过?”
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让男爵没有开口就变相承认了Shiki的猜测,他当年也是这么劝公爵的,但公爵却还是把Shiki的母亲,异国的公主娶作了妻子。
Shiki和他的父亲在性格上有着某种的相似,认定的就不会放手,所以男爵也只能一声叹息。
“唉……算了,就当我没有问过这件事……我会帮助您进入圣王城。”
“要光明正大的进入。”
“光明正大……您该不会是想通过贵族社交圈?您是认真的吗!”
“当然。”
男爵皱着眉头在屋里来回踱步,突然他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
“想做到这一点,除非借用那个‘身份’……”
*** *** ***
“魔王国外交使臣觐见!”
传令的侍者大声宣布着,一群身着统一贵族制服的男人依序走进圣王国的觐见厅,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坐在王座上的Arbitro和宾客席上的魔王Akira。
如果这时的场景让其他贵族看见了,大概早就在心里比较起两位形象与气质都迥异的王了吧。Arbitro虽然位于正位的白金王座上,却浑身散发着暴发户的气息,一双眼睛做着过于精明的打量,让人更感觉他是个商人而不是王族;反之魔王Akira则沉稳的端坐在宾客席上,高贵的气质、俊美的侧颜让一旁服侍他的圣王国仆人都不禁多看了几眼,但魔王却从未正眼看过他们,就算是接过茶杯的时候也没有,不是因为对方是圣王国的人,而是因为他们只是一群仆人,地位的悬殊让身为真正贵族的魔王毫无意识去留意一个仆人如何如何。
不过当最后一位魔王国外交使臣进入到觐见厅的时候,魔王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讶。
“魔王啊,你要的使臣都来了,有什么话尽管说吧,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Arbitro做出和善的笑,不过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真的相信他的话。
“Arbitro王不是出了名的勤于政务吗?只是和臣子间的谈话,就不劳烦你旁听了吧?”
Akira的话里带着讽刺,但Arbitro的脸皮比他想象的还要厚,竟然直接走下王座,把魔王国的使臣一个个的看过去,像是要挖出来可疑之处一样。
“哪里的话,我早就听说魔王国人才济济,想必这些都是精英吧?武将的话,Keisuke将军来访我国的时候我已经见识过了,的确是出人意料的‘优秀’呢。那么文臣的话,就是眼前的这些了吧?不错不错……嗯?什么味道?”
Arbitro脸色一变,迅速掏出白绢手帕捂住口鼻,做出厌恶的样子,眼睛盯着最后一位使臣使劲的看。
“你的身上怎么一股……那样的味道!”
“啊,大概是贵国提供的剃胡水的味道吧,我们这些人用的肯定不如Arbitro王您身上用的香水价值连城啊。”使臣用带着调侃的口气回答,一边说着还一边不忘骚骚褐色的半长头发,摸摸满是胡茬的下巴。
“噫噫噫--!竟然把我精心调配的香水和剃胡水相提并论,你--!”
“其实我也早就听说Arbitro王是怎样的英明神武,能否请给我个机会单独向您觐见呢?我一定会……”
“啊啊啊!住口!你--”Arbitro刚要开口呵斥眼前的无礼之徒,突然想到魔王还在一旁看着他,于是他只能忍住怒火,答应魔王让他和使臣们去内侧的会客室私下谈话。
门关好后,使臣们主动地退后,恭敬的请出了位于最后的那个被Arbitro说身上有怪味的使臣,他不是别人,正是魔王国的大贤者源泉!
“Akira陛下!”源泉连忙上前握住了Akira的手,眼神关切的仔细看着Akira略微消瘦的脸庞,担心的问。“能见到你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了。”
“我没事,源泉你怎么会在使臣团里?”
“这个嘛……其实是我主动向Yukihito伯爵提出的,他很担心你,原本想要亲自来,可国内不稳定的政局还需要他来维护,所以我就来了。”
“魔王国发生什么了!?”一听到政局不稳定,Akira顿时焦急起来,他早就想到自己不在的期间会有不安定的因素出现,但当亲耳听到源泉告诉他政局不稳的时候,他还是心里一紧,暗自祈祷不要发生叛乱之类的事情。
“这个说来话长……”
源泉把使臣们遣散开,和Akira去了里屋,在那里把这段时间魔王国发生的种种都悉数告诉了他。
当得知Keisuke被救回了一条命,而且还为了他出征平息了叛乱,Akira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但是内心中的那份愧疚感却更加强烈了。
是他失手伤害了Keisuke,可Keisuke却依然为了他而战……等他回去,一定要向Keisuke道歉,Akira这样想着。
看到Akira脸上表情的变化,源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把Keisuke性格反常的变化告诉他。
“陛下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我建议你立刻回去魔王国,我已经安排了人马在城外待命。”源泉说道。
“Arbitro不会那么轻易就放我们走,他想要利用我签订对魔王国不利的条约,为此他还特地找了一个叫Emma的魔女将我的记忆抹除,让我成为他的傀儡。”
“Emma!?”
“你认识她?”
“呃……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源泉收回刚才的错愕,严肃的问Akira。“你是说你的记忆被抹除了?是Emma做的!?”
“没有,我的记忆还在,Emma似乎和Arbitro不在一个阵营,我……跟她做了交易。”
“什么交易?”
“我答应他把破碎之戒给他,作为不伤害我的代价。”Akira伸出手腕。“一个月之后她会通过这个手环找到我,她诅咒我说如果那个时候我不交给她戒指,她就会让我陷入永远的沉睡……”
“Akira。”
源泉突然打断了Akira的话,他用手握住Akira的手腕,攥紧。
“她说她要戒指是吗?”
“嗯。”
“……那就把戒指给她吧,那个女人很可怕,她已经……不能用理智来判断了。”
“什么……意思?”
“就是说她会说到做到,所以把戒指给她吧。”源泉停了停,眼神中的复杂思绪一闪即逝。“……我不想看到你因为一枚戒指付出不值得的代价。”
Akira没有立刻点头答应,而是反问道。
“大贤者,你知道什么是‘因子’吗?”
源泉一愣,然后干笑着摇头。
“没听说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有个人告诉我,说世间万物都是由因子组成,人类、动物、植物、甚至……魔法石也是,每一次我使用魔法,都是在吸收周围的因子,而这些因子都是那些死去的生命凝聚成的,” Akira看着自己的双手说道。“我在不知不觉中消耗着他人的生命,而我却丝毫没有觉察,还想用魔法来改变人民的生活……可那些魔法石,全部都是由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死后转化而成……!我本来想通过不流血的改革来改变我的王国,但实际上所有的流血都隐藏在了无知的背后,我看不到,就天真的以为自己的双手是干净的,以为自己可以做个明君!”
“Akira……”
“就算我之前再怎样的否认,Shiki说的没错,鲜血与觉悟,这才是革命。”
源泉听完,长叹一口气。
“你这么想就错了,你只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什么……”
“Akira,听好,这个世界有他自己的法则,弱肉强食的环境下,草食动物吃植物,肉食动物捕猎草食动物,而位于生物链顶点的人类则可以同时以植物动物为食,但是当位于顶点的人类死后呢?人类死后被放入棺材埋入土中,经过几十年上百年的光阴,他们会变为土壤中的肥料,滋养着植物昆虫,然后又是新的一轮循环。”
“这个世界是在不停循环中的,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水的流动,日夜的交替,生命的诞生与死亡,这一切的循环才带动了这个世界的前进。魔法也是如此,它并不是在消耗着生命的力量,而是将生命转化成了另一种形式。死去的生命被你的力量所召唤,或者化作火焰,或者凝为冰块,然后当它在这一形态的任务结束后,又会重新融入到自然中,成为流动的风,或是溪流的一部分。”
“所以你没有做错,Akira,你只是将生命转化成了另一种形式,而不是在无谓的消耗他们。你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魔王国,人民在你的领导下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不是靠战争,而是靠用自己力量,将先人奉献的生命充分利用,为活着的人创造幸福。”
“所以不准再这样胡思乱想了,你做的没错,Akira,相信自己,不要被煽动的言语影响了自我,答应我!”
“……嗯。”Akira点下了头。
“这就对了嘛!现在想明白了就该说说之后的计划了,嗯……我刚才听你说Shiki,你被Shiki带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整个大陆的人都在传言说你们两人是在私……Akira?陛下你有在听我说吗?”
“嗯?啊……”Akira茫然的看了源泉一眼,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立刻摇头,但是刚摇了一下,他突然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否认,而是低下头,不说话了。
源泉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Akira越来越红的脸。
“你们该不会真的……!”
“不是私奔……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觉得Shiki不是坏人,只是太过于执着而在外人看来有些不可理喻而已……”Akira微微抬起头,小声的说道。“其实他才应该当圣王国的王……”
“陛下……Shiki当上了王,咱们魔王国不是更头疼吗……你忘了先王的遗言了吗?”
“我当然记得!但也不是一定要畏惧圣王的后代,只要我可以把魔王国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到可以和圣王国直接抗衡不就可以了?”
听到这里源泉的嘴巴张开的更大了。
“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Shiki了吧?”
“才不是!我只是……觉得他付出了这么多心血,如果没有相应的回报会……会很可怜不是吗!”
“这么说你只是在同情他?”
“……不是同情,只是觉得不能就这样放下他不管……这样的心情谁都会有的吧,源泉?”
“啊啊……恋爱中的人都这样。”
“唉?”
“陛下,你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是‘恋爱中’的标准模式啊!”
*** *** ***
三天后,圣王国某大贵族官邸里举办了一场空前奢华的舞会,全国的贵族都期盼着能在舞会上见到传说中的魔王陛下,之前对魔王种种面目狰狞的传言都已经被新的传言所取代,新的传言说魔王是为一表人才的英俊青年,虽然有着强大的力量却很低调,但是惹恼他的话还是会见识到他的恐怖一面。
正因为传言的力量,让贵族们为了争夺一张邀请函打破了头,而承办舞会的那位大贵族,光是 名贵的礼物就收了整整一马车,笑的他都合不拢嘴。
不过在舞会前夜,一辆不期而至的黑色马车让他彻底将高傲的笑容扭成了谄媚的笑。
于是,在舞会的邀请名单上,多添了一位非常特殊的客人的名字。
*** *** ***
Akira其实非常不愿意参加这种舞会。
在这里各种装腔作势,阿谀奉承,勾心斗角在贵族的社交场上一幕幕上演着,更何况还是在自己的敌对国家圣王国的舞会上。
总之,Akira和随从的源泉他们进场后,就再也没有从座位上离开过,冷眼回应着圣王国贵族们好奇又带着点畏惧的打量。
“魔王陛下真的很俊俏呢,Rin公主真是幸运啊!”
“不过看起来很阴沉不好相处的样子,万一惹恼了他可是会被杀死吃掉的!还是不要羡慕公主的好!”
“你看你看,又一个贵族被舞会主人引荐着去面见魔王了,我打赌他不出十秒就会灰溜溜的下来……你看吧!魔王连个正眼都不给他看!”
“魔王的架子就是大,只和他身边的那个使臣偶尔说几句话,这么热闹奢华的舞会竟然让他一点都不感兴趣,真是个无趣的魔王!”
“嘘……小点声……”
正在底下的贵族们切切私语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侍者洪亮的声音。
“黑爵士觐见!”
顿时,那些上了年纪的贵族们噤声了,眼睛都齐刷刷看向那个踏进大门的黑色身影,年轻的贵族则切切私语,纷纷私下打听年长贵族们奇怪反应的原因。
Akira本来对爵士这种只要花钱就能买来的头衔一点都不在意,但是见周围人反应很反常,于是也把视线瞥向了大门。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身上穿着的虽不是贵族传统礼服,但却一眼就能认出是民间最出色裁缝用最高档黑色染料制成的华服,由金丝勾成的繁复花纹,东洋丝绸做的领巾,以及大颗红宝石镶嵌的纽扣,无一不让人和大富豪这种身份联系起来。
不过和极尽豪华的衣饰相比,他的脸上那块黑色的面具就显得实在是太朴素了,原本黑色的长发掺杂着不少已经灰白的发丝,脸上和手上露出的皮肤上可以见到明显的皱纹。从年龄上判断这位黑爵士已经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了。
本来在王座上喝酒喝得正开心的Arbitro看到黑爵士的一瞬,立刻吓得清醒了不少,他还以为是那个可怕的黑色魔王,仔细一看这个人除了一身黑和那个人一样,其他的从年龄和品位上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人。
稍微松了口气的Arbitro叫来了舞会主人。
“那个人怎么脸上带着块面具?不是叫你把所有可疑的人都仔细盘查抓起来吗!?”
“这个您放心,这周围都是卫兵,所有可疑的人我都让他们抓起来了,不过眼前的这位……陛下您应该听说过吧,就是那个在邻国赫赫有名的大富豪黑爵士啊。”
“哦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住在邻国海岛上的城堡,脸被火烧的不成人样的怪癖黑爵士?”
“对对,就是他,听说他每次参加宴会都会带来价值连城的大惊喜,这次可是他时隔二十五年又重返社交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为陛下您进献惊喜!所以我就给他发了邀请函……还请陛下不要怪罪我这么做……”
“怎么会!我早就听说他出手很阔绰,这次倒也难为你能请到他,快让他来面见我。”Arbitro眼中难掩贪婪的兴奋。
大贵族得到了命令,立刻忙不迭的走向被各路贵族簇拥着的黑爵士,年长的贵族们都见识过黑爵士出手有多阔绰,都想和他叙旧,而年轻的贵族们听说了黑爵士的十级,又看到他穿的如此豪华,都纷纷上前想要认识这位神秘又多金的男人。
等大贵族好不容易挤到黑爵士面前时,身体冷不丁的哆嗦了一下。
奇怪,二十多年前他还和黑爵士攀谈过呢,也没有感受到这么强大的压迫感,难道真是因为对方戴着用来遮伤疤的面具而改变了气势吗?
大贵族强迫自己露出诚挚的笑容,邀请他去觐见国王。
黑爵士用简短的“嗯”接受了邀请,低沉的声音让周围的贵族小姐们听了都脸红心跳不止。
Akira看着黑爵士往这边走来,莫名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男人不但让他无法移开视线,甚至连情绪也被他带动着?
“陛下?”源泉见Akira呆愣在座位上,轻轻在他耳边提醒道。“那个黑衣服的男人要向你觐见。”
“嗯?啊?”
之间刚刚还走向Arbitro王座的黑爵士不知什么时候掉转了方向,已经屈膝跪在了Akira的面前。
好像,近距离看,这个黑爵士越看越像Shiki。
只是年龄和头发……
“魔王陛下。”
黑爵士一开口,Akira心里就有了答案。
他伸出了右手,黑爵士接过手,在无名指上那枚刻着誓言的白金戒指上轻轻一吻。
“我将给你带来,你最渴求之物。”
黑色的瞳孔下,那一抹鲜红闪过。
扬起的嘴角,那是只属于Shiki的,自信的笑意。
“Shiki……大人,许久未见,您……和您的父亲越来越像了。”
男爵揉了揉眼睛,收起之前的失态,但依旧以恭敬地态度把他迎到了会客室。一路上的所有仆人都已经被识相的老管家事先遣散了,空荡荡的长廊上只有两人踩在地毯上的脚步声。
“现在全国都在通缉您,您是怎么到我这里的?一路上可是有不少检查的哨点啊。”
“那些全是我安排的人。”
“这、这些不是Arbitro的……”
“反抗的已经全部当场处死。”
此时的某个检查哨点,一个换上了士兵服装的骑士冒着雨把最后一具尸体扔进了深坑里,然后周围几个士兵一起动手铲土填埋深坑里的几具赤裸的身体。
“这次真的多谢了,兄弟。”骑士拍了拍士兵的肩膀。“村子里还好吗?我好久没回去了。”
“不太好。”士兵擦着脸上的雨水。“村子近年来收成很差,国王又设定了更高的征税法案,交不出粮食和钱就会被投进监狱,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都不得不背井离乡,或者参军,或者给贵族当劳工,没了我们,种植的土地更少了,一年一年的就这样恶性循环下去。”
“这些都会改变,只要我们的团长当上了王。”
“希望如此……”士兵铲了一铲土,抛进坑里,他看到坑底的尸体时,眼中充满了迷茫。“否则我不会在这里埋葬这些……尸体。虽然我不熟悉他们,但他们大概也和我一样都是背井离乡的人,今天早上我还看见他们在一起啃面包,现在……”
士兵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求他们的灵魂上天堂安息吧,也求会有一位新的王给我们带来新的生活,希望他能够仁慈一些,让我们村子里的人有足够的面包吃,有热乎的菜汤喝……这样就够了……”
士兵的声音变得哽咽,他咬着牙,开始低头苦干。
“他会的,团长Shiki大人……会做到的。”
骑士点点头,像是对同乡,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 *** ***
狮身,蝎尾,隐藏在深渊之下的怪物--曼提柯尔。
传说里,它是先知的代名词,但也是因为先知的身份,被恐惧他的神打入了深渊,成为了不祥之物的象征。
三十年前,一个隐秘的组织借用了它的名字,并且赋予了这只怪物新的寓意。
--它成为了对神抗争的代表。
曼提柯尔,有人曾经说,这个组织是圣王秘密组建的,在黑暗中隐秘行事了一百年,也有人说,是圣王为了提防“神”对圣王国的干涉,所以才要建立这么一个组织。总之,众说纷纭。
唯一一个可以被确认的,也就是被公之于众的事,就是这个组织在十五年前被判定了非法的、卖国的罪名。所有被发现、或者被怀疑与这个组织有关系的人,都被处以极刑。
连同不久之后的“血腥之月”,一并被称为圣王国史上最黑暗的时期。
据说这个组织的真正幕后人还未被抓到,不过从组织变得悄无声息来看,大概他也早已经死在了什么地方也说不定。
仅有极少数的组织成员活了下来,因为他们在当时都是有权势的贵族,但即使活了下来,大多也都被削去了大贵族的头衔,运气好的,还能保留最低的男爵爵位。
现在的男爵,正是当年那个组织的人,他一直在等待着那个手握组织最高身份证明的黄金曼提柯尔、也是他最仰慕的人的贵族中的王。
也就是Shiki的父亲,公爵。
“伯爵大人,我们一直坚信,您的父亲才应坐上当今的王座,Arbitro是个卑鄙的小人,他一定勾结了‘神’的走狗,才窃取了王位。”
“我们一定要把他铲除!”
房间里的贵族们都是被男爵认可了的,新生的组织力量,他们也都或多或少听闻过关于公爵的事,大家见到Shiki的一瞬,尤其是听到男爵说Shiki手上拿着足以证明其王位合法继承权的王族的证明时,众人崇敬的心情立刻升起,纷纷表明立场,有的甚至还商量起了暗杀Arbitro的方法。
大家的热络氛围似乎对Shiki一点作用也没有,他面色依旧很冷静,仅用简短的词来回应对方的话语。
到了最后,这群踌躇满志的贵族内心中的那颗赤诚的心被他们自己的言论给燃烧起来了,男爵偷偷看了一下Shiki的脸色,发现Shiki听到后面竟然有了点笑意,顿时大舒一口气。
真不愧是公爵的儿子,和公爵当年的作风一模一样!这个表情,绝对是已经满意了!男爵适时地安抚了一下这群兴奋地贵族们,他知道再烧下去就过了,Shiki肯定会不高兴。
“伯爵,对于暗杀Arbitro,请问您有何高见?”
Shiki坐在主位的沙发上,扫视一眼所有人,带着绝对自信的微笑,说道。
“Arbitro由我亲自解决,你们的任务是把王城里潜伏的‘天使’肉体给我找出来。”
大家一听到王城里有天使,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就说为什么……果然是有天使在我们圣王国的土地上……!”
“Arbitro肯定是得到了天使的帮助。”
这时,一个之前很少发言的贵族举起了手。
“我……我想我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它。”
Shiki打量着对方,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贵族举着手,用期待又不确定的眼神望着他。
“说。”
“我在王宫里是文职,Arbitro即位时是我的父亲,后来换成了我,我曾经听我的父亲说,Arbitro有不少秘密,光是密室就有不下三个。在他即位初期,有几次出了很严重的事,Arbitro第一时间不是去和大臣商量对策,而是回去他自己的房间一去就是很久,不过每次出来后倒是都能提出让其他人都挑不出瑕疵的对策……”
“这么说来,那个天使是在他的房间里?”
“也许是房间里有通往密室的密道也说不定。”
Shiki沉思片刻,问道:“他经常出入的哪些房间里有镜子?”
“镜子?……我想起来了,一般镜子是只有女性的房间里才有,但Arbitro吩咐人打造了一个非常华丽的梳妆台在他的卧室里,上面镶嵌着很大一面镜子……对了,更早之前,我父亲向我提起过,Arbitro曾花了很多钱订做了一个等身大的镜子,因为当时正值北方战乱,军队开销入不敷出,在那种情况下他还动用了国库的金子打造等身镜。因为这件事我父亲进言了几句就被Arbitro给斥责了一通,被解聘回家……所以我对这件事情印象很深。”
“你的名字。”
“啊、我、我是……”戴眼镜的贵族惊慌的报上自己的名字。
“很好。”Shiki点头。“我现在我要你继续观察Arbitro的动向,把密室的位置确定后告诉我。”
“是!”
“其他的人也要动用你们最大的力量把天使找出来,至于方法,男爵应该告诉过你们,照着去做,越快越好。”
众人纷纷承诺下来,外面的暴风雨减弱了一些,时间不早了,男爵将他们送出了门。
Shiki看着窗外那些逐渐远去的马车灯光,对刚进门的男爵说道。
“值得信任吗?”
“他们都是我严格挑选出来的,都是有各自故事的人,但对组织、对圣王国都是忠心的,请您放心。”
“是么?”每辆马车的后面不知什么时候都悄悄跟上了一个黑衣骑士,Shiki勾起嘴角。“但愿如此。”
“恕我直言,您这次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到我这里,不会只是为了‘拜访’吧?”
“那么你以为我来这里是做什么?”
“刚才的情况下并不适合明说,不过现在可以放心,这间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人……您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我定当竭力而为。”
Shiki把视线从窗外收回,盯着男爵的眼睛看了几秒,然后缓缓开口。
“我要进圣王城。”
“这……”男爵一愣,他没想到Shiki会这么直接。“现在的局势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使能进去,恐怕也出不来了……”
“我自有办法。”
“好吧,我会尽力。不过……”男爵说话突然变得有些支支吾吾,但还是把最近困扰着他的疑问说了出来。“您坚持要亲自去,是为了解决Arbitro,还是……为了见魔王?”
“你不必知道。”Shiki冷冷的回答。
“虽然我知道外面的谣言大多是不可信的,但是大人,魔王国一直都是我们的敌对国,您的双眼一定不能被魔王的魔法妖术给蒙蔽啊!”
面对男爵急切的劝说,Shiki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同样的话,你是不是对我父亲也说过?”
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让男爵没有开口就变相承认了Shiki的猜测,他当年也是这么劝公爵的,但公爵却还是把Shiki的母亲,异国的公主娶作了妻子。
Shiki和他的父亲在性格上有着某种的相似,认定的就不会放手,所以男爵也只能一声叹息。
“唉……算了,就当我没有问过这件事……我会帮助您进入圣王城。”
“要光明正大的进入。”
“光明正大……您该不会是想通过贵族社交圈?您是认真的吗!”
“当然。”
男爵皱着眉头在屋里来回踱步,突然他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
“想做到这一点,除非借用那个‘身份’……”
*** *** ***
“魔王国外交使臣觐见!”
传令的侍者大声宣布着,一群身着统一贵族制服的男人依序走进圣王国的觐见厅,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坐在王座上的Arbitro和宾客席上的魔王Akira。
如果这时的场景让其他贵族看见了,大概早就在心里比较起两位形象与气质都迥异的王了吧。Arbitro虽然位于正位的白金王座上,却浑身散发着暴发户的气息,一双眼睛做着过于精明的打量,让人更感觉他是个商人而不是王族;反之魔王Akira则沉稳的端坐在宾客席上,高贵的气质、俊美的侧颜让一旁服侍他的圣王国仆人都不禁多看了几眼,但魔王却从未正眼看过他们,就算是接过茶杯的时候也没有,不是因为对方是圣王国的人,而是因为他们只是一群仆人,地位的悬殊让身为真正贵族的魔王毫无意识去留意一个仆人如何如何。
不过当最后一位魔王国外交使臣进入到觐见厅的时候,魔王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讶。
“魔王啊,你要的使臣都来了,有什么话尽管说吧,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Arbitro做出和善的笑,不过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真的相信他的话。
“Arbitro王不是出了名的勤于政务吗?只是和臣子间的谈话,就不劳烦你旁听了吧?”
Akira的话里带着讽刺,但Arbitro的脸皮比他想象的还要厚,竟然直接走下王座,把魔王国的使臣一个个的看过去,像是要挖出来可疑之处一样。
“哪里的话,我早就听说魔王国人才济济,想必这些都是精英吧?武将的话,Keisuke将军来访我国的时候我已经见识过了,的确是出人意料的‘优秀’呢。那么文臣的话,就是眼前的这些了吧?不错不错……嗯?什么味道?”
Arbitro脸色一变,迅速掏出白绢手帕捂住口鼻,做出厌恶的样子,眼睛盯着最后一位使臣使劲的看。
“你的身上怎么一股……那样的味道!”
“啊,大概是贵国提供的剃胡水的味道吧,我们这些人用的肯定不如Arbitro王您身上用的香水价值连城啊。”使臣用带着调侃的口气回答,一边说着还一边不忘骚骚褐色的半长头发,摸摸满是胡茬的下巴。
“噫噫噫--!竟然把我精心调配的香水和剃胡水相提并论,你--!”
“其实我也早就听说Arbitro王是怎样的英明神武,能否请给我个机会单独向您觐见呢?我一定会……”
“啊啊啊!住口!你--”Arbitro刚要开口呵斥眼前的无礼之徒,突然想到魔王还在一旁看着他,于是他只能忍住怒火,答应魔王让他和使臣们去内侧的会客室私下谈话。
门关好后,使臣们主动地退后,恭敬的请出了位于最后的那个被Arbitro说身上有怪味的使臣,他不是别人,正是魔王国的大贤者源泉!
“Akira陛下!”源泉连忙上前握住了Akira的手,眼神关切的仔细看着Akira略微消瘦的脸庞,担心的问。“能见到你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了。”
“我没事,源泉你怎么会在使臣团里?”
“这个嘛……其实是我主动向Yukihito伯爵提出的,他很担心你,原本想要亲自来,可国内不稳定的政局还需要他来维护,所以我就来了。”
“魔王国发生什么了!?”一听到政局不稳定,Akira顿时焦急起来,他早就想到自己不在的期间会有不安定的因素出现,但当亲耳听到源泉告诉他政局不稳的时候,他还是心里一紧,暗自祈祷不要发生叛乱之类的事情。
“这个说来话长……”
源泉把使臣们遣散开,和Akira去了里屋,在那里把这段时间魔王国发生的种种都悉数告诉了他。
当得知Keisuke被救回了一条命,而且还为了他出征平息了叛乱,Akira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但是内心中的那份愧疚感却更加强烈了。
是他失手伤害了Keisuke,可Keisuke却依然为了他而战……等他回去,一定要向Keisuke道歉,Akira这样想着。
看到Akira脸上表情的变化,源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把Keisuke性格反常的变化告诉他。
“陛下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我建议你立刻回去魔王国,我已经安排了人马在城外待命。”源泉说道。
“Arbitro不会那么轻易就放我们走,他想要利用我签订对魔王国不利的条约,为此他还特地找了一个叫Emma的魔女将我的记忆抹除,让我成为他的傀儡。”
“Emma!?”
“你认识她?”
“呃……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源泉收回刚才的错愕,严肃的问Akira。“你是说你的记忆被抹除了?是Emma做的!?”
“没有,我的记忆还在,Emma似乎和Arbitro不在一个阵营,我……跟她做了交易。”
“什么交易?”
“我答应他把破碎之戒给他,作为不伤害我的代价。”Akira伸出手腕。“一个月之后她会通过这个手环找到我,她诅咒我说如果那个时候我不交给她戒指,她就会让我陷入永远的沉睡……”
“Akira。”
源泉突然打断了Akira的话,他用手握住Akira的手腕,攥紧。
“她说她要戒指是吗?”
“嗯。”
“……那就把戒指给她吧,那个女人很可怕,她已经……不能用理智来判断了。”
“什么……意思?”
“就是说她会说到做到,所以把戒指给她吧。”源泉停了停,眼神中的复杂思绪一闪即逝。“……我不想看到你因为一枚戒指付出不值得的代价。”
Akira没有立刻点头答应,而是反问道。
“大贤者,你知道什么是‘因子’吗?”
源泉一愣,然后干笑着摇头。
“没听说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有个人告诉我,说世间万物都是由因子组成,人类、动物、植物、甚至……魔法石也是,每一次我使用魔法,都是在吸收周围的因子,而这些因子都是那些死去的生命凝聚成的,” Akira看着自己的双手说道。“我在不知不觉中消耗着他人的生命,而我却丝毫没有觉察,还想用魔法来改变人民的生活……可那些魔法石,全部都是由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死后转化而成……!我本来想通过不流血的改革来改变我的王国,但实际上所有的流血都隐藏在了无知的背后,我看不到,就天真的以为自己的双手是干净的,以为自己可以做个明君!”
“Akira……”
“就算我之前再怎样的否认,Shiki说的没错,鲜血与觉悟,这才是革命。”
源泉听完,长叹一口气。
“你这么想就错了,你只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什么……”
“Akira,听好,这个世界有他自己的法则,弱肉强食的环境下,草食动物吃植物,肉食动物捕猎草食动物,而位于生物链顶点的人类则可以同时以植物动物为食,但是当位于顶点的人类死后呢?人类死后被放入棺材埋入土中,经过几十年上百年的光阴,他们会变为土壤中的肥料,滋养着植物昆虫,然后又是新的一轮循环。”
“这个世界是在不停循环中的,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水的流动,日夜的交替,生命的诞生与死亡,这一切的循环才带动了这个世界的前进。魔法也是如此,它并不是在消耗着生命的力量,而是将生命转化成了另一种形式。死去的生命被你的力量所召唤,或者化作火焰,或者凝为冰块,然后当它在这一形态的任务结束后,又会重新融入到自然中,成为流动的风,或是溪流的一部分。”
“所以你没有做错,Akira,你只是将生命转化成了另一种形式,而不是在无谓的消耗他们。你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魔王国,人民在你的领导下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不是靠战争,而是靠用自己力量,将先人奉献的生命充分利用,为活着的人创造幸福。”
“所以不准再这样胡思乱想了,你做的没错,Akira,相信自己,不要被煽动的言语影响了自我,答应我!”
“……嗯。”Akira点下了头。
“这就对了嘛!现在想明白了就该说说之后的计划了,嗯……我刚才听你说Shiki,你被Shiki带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整个大陆的人都在传言说你们两人是在私……Akira?陛下你有在听我说吗?”
“嗯?啊……”Akira茫然的看了源泉一眼,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立刻摇头,但是刚摇了一下,他突然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否认,而是低下头,不说话了。
源泉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Akira越来越红的脸。
“你们该不会真的……!”
“不是私奔……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觉得Shiki不是坏人,只是太过于执着而在外人看来有些不可理喻而已……”Akira微微抬起头,小声的说道。“其实他才应该当圣王国的王……”
“陛下……Shiki当上了王,咱们魔王国不是更头疼吗……你忘了先王的遗言了吗?”
“我当然记得!但也不是一定要畏惧圣王的后代,只要我可以把魔王国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到可以和圣王国直接抗衡不就可以了?”
听到这里源泉的嘴巴张开的更大了。
“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Shiki了吧?”
“才不是!我只是……觉得他付出了这么多心血,如果没有相应的回报会……会很可怜不是吗!”
“这么说你只是在同情他?”
“……不是同情,只是觉得不能就这样放下他不管……这样的心情谁都会有的吧,源泉?”
“啊啊……恋爱中的人都这样。”
“唉?”
“陛下,你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是‘恋爱中’的标准模式啊!”
*** *** ***
三天后,圣王国某大贵族官邸里举办了一场空前奢华的舞会,全国的贵族都期盼着能在舞会上见到传说中的魔王陛下,之前对魔王种种面目狰狞的传言都已经被新的传言所取代,新的传言说魔王是为一表人才的英俊青年,虽然有着强大的力量却很低调,但是惹恼他的话还是会见识到他的恐怖一面。
正因为传言的力量,让贵族们为了争夺一张邀请函打破了头,而承办舞会的那位大贵族,光是 名贵的礼物就收了整整一马车,笑的他都合不拢嘴。
不过在舞会前夜,一辆不期而至的黑色马车让他彻底将高傲的笑容扭成了谄媚的笑。
于是,在舞会的邀请名单上,多添了一位非常特殊的客人的名字。
*** *** ***
Akira其实非常不愿意参加这种舞会。
在这里各种装腔作势,阿谀奉承,勾心斗角在贵族的社交场上一幕幕上演着,更何况还是在自己的敌对国家圣王国的舞会上。
总之,Akira和随从的源泉他们进场后,就再也没有从座位上离开过,冷眼回应着圣王国贵族们好奇又带着点畏惧的打量。
“魔王陛下真的很俊俏呢,Rin公主真是幸运啊!”
“不过看起来很阴沉不好相处的样子,万一惹恼了他可是会被杀死吃掉的!还是不要羡慕公主的好!”
“你看你看,又一个贵族被舞会主人引荐着去面见魔王了,我打赌他不出十秒就会灰溜溜的下来……你看吧!魔王连个正眼都不给他看!”
“魔王的架子就是大,只和他身边的那个使臣偶尔说几句话,这么热闹奢华的舞会竟然让他一点都不感兴趣,真是个无趣的魔王!”
“嘘……小点声……”
正在底下的贵族们切切私语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侍者洪亮的声音。
“黑爵士觐见!”
顿时,那些上了年纪的贵族们噤声了,眼睛都齐刷刷看向那个踏进大门的黑色身影,年轻的贵族则切切私语,纷纷私下打听年长贵族们奇怪反应的原因。
Akira本来对爵士这种只要花钱就能买来的头衔一点都不在意,但是见周围人反应很反常,于是也把视线瞥向了大门。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身上穿着的虽不是贵族传统礼服,但却一眼就能认出是民间最出色裁缝用最高档黑色染料制成的华服,由金丝勾成的繁复花纹,东洋丝绸做的领巾,以及大颗红宝石镶嵌的纽扣,无一不让人和大富豪这种身份联系起来。
不过和极尽豪华的衣饰相比,他的脸上那块黑色的面具就显得实在是太朴素了,原本黑色的长发掺杂着不少已经灰白的发丝,脸上和手上露出的皮肤上可以见到明显的皱纹。从年龄上判断这位黑爵士已经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了。
本来在王座上喝酒喝得正开心的Arbitro看到黑爵士的一瞬,立刻吓得清醒了不少,他还以为是那个可怕的黑色魔王,仔细一看这个人除了一身黑和那个人一样,其他的从年龄和品位上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人。
稍微松了口气的Arbitro叫来了舞会主人。
“那个人怎么脸上带着块面具?不是叫你把所有可疑的人都仔细盘查抓起来吗!?”
“这个您放心,这周围都是卫兵,所有可疑的人我都让他们抓起来了,不过眼前的这位……陛下您应该听说过吧,就是那个在邻国赫赫有名的大富豪黑爵士啊。”
“哦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住在邻国海岛上的城堡,脸被火烧的不成人样的怪癖黑爵士?”
“对对,就是他,听说他每次参加宴会都会带来价值连城的大惊喜,这次可是他时隔二十五年又重返社交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为陛下您进献惊喜!所以我就给他发了邀请函……还请陛下不要怪罪我这么做……”
“怎么会!我早就听说他出手很阔绰,这次倒也难为你能请到他,快让他来面见我。”Arbitro眼中难掩贪婪的兴奋。
大贵族得到了命令,立刻忙不迭的走向被各路贵族簇拥着的黑爵士,年长的贵族们都见识过黑爵士出手有多阔绰,都想和他叙旧,而年轻的贵族们听说了黑爵士的十级,又看到他穿的如此豪华,都纷纷上前想要认识这位神秘又多金的男人。
等大贵族好不容易挤到黑爵士面前时,身体冷不丁的哆嗦了一下。
奇怪,二十多年前他还和黑爵士攀谈过呢,也没有感受到这么强大的压迫感,难道真是因为对方戴着用来遮伤疤的面具而改变了气势吗?
大贵族强迫自己露出诚挚的笑容,邀请他去觐见国王。
黑爵士用简短的“嗯”接受了邀请,低沉的声音让周围的贵族小姐们听了都脸红心跳不止。
Akira看着黑爵士往这边走来,莫名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男人不但让他无法移开视线,甚至连情绪也被他带动着?
“陛下?”源泉见Akira呆愣在座位上,轻轻在他耳边提醒道。“那个黑衣服的男人要向你觐见。”
“嗯?啊?”
之间刚刚还走向Arbitro王座的黑爵士不知什么时候掉转了方向,已经屈膝跪在了Akira的面前。
好像,近距离看,这个黑爵士越看越像Shiki。
只是年龄和头发……
“魔王陛下。”
黑爵士一开口,Akira心里就有了答案。
他伸出了右手,黑爵士接过手,在无名指上那枚刻着誓言的白金戒指上轻轻一吻。
“我将给你带来,你最渴求之物。”
黑色的瞳孔下,那一抹鲜红闪过。
扬起的嘴角,那是只属于Shiki的,自信的笑意。